那是一个闷热的夏日午后,厨房里飘着焦糊味。我蹲在灶台前,盯着咕嘟冒泡的锅子,手心里全是汗。妈妈刚从医院回来,行李箱里还躺着吊瓶,她执意要自己做饭,却总被厨房里的意外打乱节奏。我忽然意识到,或许该学学做菜了。
第一次下厨是在立秋那天。我翻出初中课本里夹着的菜谱,挑了最简单的白水蛋。鸡蛋打入碗中时,我特意用筷子搅出漩涡,学着视频里的样子慢慢撒盐。冷水烧开后,我屏住呼吸把鸡蛋倒进去,像捧着易碎的月亮。可当鸡蛋浮起来时,我慌忙用勺子搅动,结果蛋白散成絮状,蛋黄像颗倔强的太阳沉在锅底。妈妈端来盛着失败作品的碗时,我听见她轻笑:"做菜和人生一样,不能总想着控制。"
真正开始系统学做菜是在深秋。我租了个二手的电磁炉,把旧砂锅擦得锃亮。第一个挑战是番茄炒蛋。切番茄时刀总在案板上打滑,番茄汁顺着指缝滴在围裙上,像画了幅抽象画。炒蛋时火候掌握不好,刚凝固的蛋液又变成流动的丝绸。当我把焦黑的锅底端给妈妈时,她却舀起一勺蛋汤说:"焦的部分可以撕掉,但汤里的鲜甜才是真谛。"这句话让我突然明白,有些失败只是需要重新来过。
真正让我开窍的是除夕夜的炒饭。那天全家被困在老家,厨房里堆满过节的剩菜。我翻出奶奶传下的铁锅,按照记忆往里倒米饭、火腿丁和鸡蛋。砂锅刚架上灶台,我就被热气呛得直咳嗽。翻炒时锅铲总粘住米饭,米粒在锅里跳起踢踏舞。当焦糊的锅底第三次被清理时,妈妈突然握住我的手:"试试用余热焖一下?"果然,焦香裹着饭粒的香气在深夜里弥漫,连窗外的雪都安静下来。
现在我的厨房里常备着三个砂锅。白水蛋的锅底留着几道褐痕,番茄炒蛋的锅沿泛着暗红,而炒饭的砂锅边缘结着层薄薄的盐霜。上周同学聚会,有人尝到我的糖醋排骨后惊讶地说:"这醋香像在提醒我该回家吃饭了。"我笑着把糖醋汁浇在米饭上,看金黄的米粒裹着琥珀色的糖浆,忽然想起妈妈说的那句话:做菜和成长一样,都是在破碎与重组中寻找平衡。
窗外的梧桐叶又黄了一层,厨房的玻璃上凝着细密的水珠。我正准备做道新学的麻婆豆腐,砂锅与灶台碰撞的声响里,我听见时光在翻炒中发出细碎的响动。